你来自哪里 (第1/1页)

    2174年，太阳不再升起，整个星球被冰雪笼罩。人类不得不建设地下城作为新的栖居地，同时生存资源短缺，各国政府印发特许券限制内城人口数量。

    据说地下城设计理念来自千年传承的炎国，十三道正方形的城墙层层排开，譬如众星捧月拱卫明都。十三道城墙的外围各起一处方城，是为箭台。箭台东西南北各五千，城内设置了望塔和士兵负责巡逻。

    这里没有河流，没有活物，所要警戒的地上地下通道也严丝严缝。一双深紫色的瞳紧紧盯着空中一点，直到一只大手狠狠拍在巡逻士兵的肩上：

    “别看了！刚给你拿了虫糕，今天都在流传一个消息，多——”

    男人转过身，微压着眉，用那双深紫色的双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伙伴。脸上还挂着雀斑的年轻小伙子禁不住吓，语调破破碎碎地挤出余下的音节：“多利安？”

    多利安盯着面前的小伙子：“我看到雪了。”

    “噢得了吧！”雀斑脸立刻恢复那副无所谓的快活神情，提着虫糕夸夸其谈，“超钛合金金属打造，工艺百年未有的大突破——耐寒零下四十度，不会放过一片雪花。亲爱的多利安，我看你是站十四个小时站傻了吧，赶紧坐下歇歇！”

    早已习惯雀斑的性格脱线，多利安垂下眼接过对面男人手中的虫糕，低低说道：“你记忆力很好。”

    贝萨列里对上他总是自讨没趣，他将身子斜靠在背后的墙面上，右腿随意岔开，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又一个布包，手边动作不停，嘴上也打开话题聊天：“今天大家都在说一个消息，一个设计师——修建了十三门的设计师，他来到了我们这儿，兴许就离我们住的地方隔一条街，哎呀，想不想去看看？”

    “，大家，是谁？”

    “就，厨房那些，格雷总说他叔叔在第十一城——”

    “喔。”

    多利安以一个简单的音节结束话题，贝萨列里感到不自在起来，他三两口解决虫糕，没尝出什么味儿，压低声音严肃地说：“你不觉得，如果我们找到他，他会对我们的计划起很大作用吗？”

    “一个八十七岁的老头。”

    多利安慢吞吞地说，“从封锁地上地下开始，到今年，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二年。他建造城墙的时候或许还是个名动一时的天才，但是现在？我很担心他牙齿松动地说不出话，连虫糕都咽不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......”贝萨列里面上焦急，还想辩解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萨里，不要忘记正事。”看见伙伴难掩失落的表情，多利安也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太急躁了，往常他可不会因为巡逻了一宿就头晕，想了想，多利安还是宽慰道，“做完正事后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可以帮我去找找他吗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！当然啦！”贝萨列里欢快的语调像只找到了骨头的小狗。他也确实如此，有目标，他同多利安道了别，步伐轻快又安静地跑下城墙去了。

    多利安持续凝望箭台墙下白色的土——据官方公布，白土正在发生物质变化，再过个几年也许就能用作种植土了。城墙墙面也是白色的，早在六十三年前就被投入使用的纳米混凝土在空气中氧化发暗——明明氧化周期是百年以上，可见官方播报和所谓的高科技术不可尽信。就像他刚才看见的雪花，大多数人只在教科书上见过雪，但多利安立刻辨认出那就是属于冰雪的雪白颜色。从上空中飘落，缓缓降下，在某个瞬间就消隐其中了。多利安低头看见自己穿着十三门独有的黑大衣士兵服装，但他也有一瞬间恍惚认为自己穿着白色，雪白的，雪花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不想知道答案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
    想了想，多利安迈步走下了望台。

    十三只是一个序列号，十三城又名贝城，城市四大区块分割明显，东贱西贵，南穷北富，只是对门差了条街，建筑风格便有云泥之别。多利安要去的南区多是白墙黑瓦的平房，他转头看了眼对面砖红色的尖顶别墅区，上个月还空着，今天已经从烟囱里冒出烟气，不知道是哪个名流住了进来。

    林咏昼穿着灰色的大衣，戴了顶蓝色的帽子合上门，还没等手从门把手上离开就听见身后女人的呼喊：“看，她有顶蓝色的帽子！我也要去买一顶。”

    林咏昼不带表情地回过头。

    两位女性——一位穿着灰色的皮外套，一位穿着灰色的西装，她们都面容姣好身材纤细，叽叽喳喳柔声说着话。面前带着蓝色艺术家帽的人转过身来，她们才发现是位英俊的年轻男性。黑发蓬松地敛在耳后，剔透的黑色眼睛有着忧郁的迷人魅力，他微微笑着：“女士们下午好，请问往哪里走能买条不错的项链？”

    年轻的女孩们高兴地为他指了路，林咏昼也一直温柔而礼貌地保持微笑。他转身后听见身后的女孩们在聊一些“老时髦”。

    “以前的衣服还有粉红色的呢，你见过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我见过最亮的颜色就是今天的这顶蓝帽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以前的学校有个铁锁拴住的大门，学生——我们，大部分时间都不能出学校。”

    “天啊，那真可怕。”

    活泼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远去，林笃定认为自己见过粉红色的衣服，也知道以前的学校，混凝土浇筑的高楼，有些楼房是上世纪留存下来的老建筑，定期还会有些声音从广播中传出。那是什么？为什么他会知道？

    林咏昼没有记忆，他的管家侍奉他、把他带来十三城，林不知道原因，也并无想法，但是他却知道他需要找一条项链。棕色的粗绳搭配白色的水晶，水晶黯淡无光，他一定见过。但是在哪？什么时候？

    地下城的每个人抬头便能看见它们的天空——白色城墙十三门。上百米高的城墙巍峨耸立，晕出些圣洁的宗教色彩。林咏昼眯起眼能看见城墙上小跑的值班士兵，这有点无聊。他是十三门的创造者，看见它却感到自己是个幼崽。

    他得去找项链了。说不定跟他丢失的记忆有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