毫无反抗的余地 (第1/3页)

    顾小星打上出租车，跨越了大半个城市，在对方地址附近提前预订了高级餐厅，又开了几瓶好酒，忙活了一个晚上，试图从圈内人士口中打探一些消息。

    喝到最后，那半醉半醒的媒体人却只告诉了顾小星一个残酷的事实——

    “当大众已经认准了一个真相时，真正的真相是什么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
    顾小星不愿放弃，他四处打探消息，只要有人能提供帮助，他立刻就上门拜见。

    可令他失望的是，在无数夜晚的觥筹交错的言语中，肯说真心话的人并没有几个。

    一夜醉酒，吐了半宿，天又快亮了。

    顾小星坐在大街马路边，点开手机，已经连续三天，那条热搜的热度依然居高不下。

    甚至有网友还扒出了顾淼的照片和信息，顾小星伸出手指，看着屏幕中少年充满稚气的脸，想要擦掉上面恶意涂抹的黑色刺字。

    网友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像是恶鬼，阴魂不散地纠缠着顾小星的神经。

    然而更令他感到烦心的是，在出事后的第四天，他收到了来自法院的传票。

    对方正式向顾淼提起了控诉，法院通知两周后开庭。

    顾小星关上手机，坐在无人问津的街巷边，仰头看着四周高耸入天的大楼，像被命运俯视。

    之后的几天，他更是不分昼夜地各处求人，只要有人肯提出帮助，他都会立刻动身到处奔走。也接受过他人的提点，试着收集证据。

    但无论顾小星怎么努力，最后的结局都会以失败告终。似乎这几天的不顺意都在刻意提醒着他——

    这个世界有一些大门，普通人是永远敲不开的。

    在外奔波了近一个星期，如同竹篮打水，毫无收获，顾小星也身心俱疲。

    等他回到公寓，站在楼下朝上看去，万盏灯火的微光照进他的眼睛，竟带给了他这几天来，唯一的一丝慰藉。

    他走上楼，掏出钥匙时一瞬间，脑海中浮现出张江正在厨房忙忙碌碌做午饭的样子，空气中里飘着炒菜的香气，窗台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。

    或者张江正捧着一本书闲适地依靠在沙发里，吊灯静谧的光线照在他藏蓝色的睡衣上，因为他突然的进门突然坐起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些画面，顾小星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。

    钥匙旋转，门打开了。

    迎接他的屋子却是灰暗的。

    他上一次离开家之前茶几上堆放的零食还在，阳台上的绿植因为太久没有换水颜色有些暗淡，下雨之后屋子里还停留着霉雨的味道。

    原本囤放着大量食物的冰箱忽然被清空了，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许多。

    房间空无一人，张江仿佛从这里消失了。

    也许是不堪媒体的sao扰，也许是不想再被卷进舆论的漩涡，也许是他厌烦了替顾小星处理麻烦，最终，从这里逃离了。

    顾小星在路上就已饥肠辘辘，一路期待着走来，人早就已经垮了。

    他疲惫地躺在沙发里，布料上全部是灰尘和霉雨的味道，沙发上连张江平时留存的气味都不在了。

    偌大的房间安静得连一丝声响也听不见，希望一脚踏空后，突如其来的挫败感瞬间吞噬了他。

    一滴眼泪滑落，顾小星才发现自己哭了。

    他咬牙忍着，哭得很安静，像是不愿意打破这间屋子原本的平静。

    他想到这几天自己费尽心思却一无所获，就像命运对他的一场捉弄。

    他不该渴求有人一直会站在原地等他，更不该回首这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来，自己逐渐变得不堪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越是渴求的越是抓不住，越是表面潇洒心里就越是在乎。无论在未来还是现在，他都像站在雾中。

    擦干眼泪后，他掏出手机。看着上一次联系顾淼的日期，不过相距短短几天，却仿佛横跨了多年。

    “喂？”

    让顾小星意想不到的是，这一次的通话很快就被接通。

    顾淼在另一边听着，没有发出声音。

    顾小星换了个姿势，靠在扶手上，他懒得再跟顾淼争吵什么，平静地问道：“你宁肯上法院，也不愿意跟我去道歉是吗？”

    顾淼沉默，顾小星就将手机贴在耳边，同样地沉默等待着。

    直到他的耳朵被手机听筒捂热，才听见顾淼轻轻发出了一声啜泣。

    “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我曾经......做错过一次，这一次我不想再错了。让我上法院也好，给我判刑也好，我永远也不可能向他们道歉的。”

    顾小星听着手机中顾淼虽有些稚气却十分坚定的声音，平静的水面瞬间翻起巨浪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，他的内心早已经被顾淼的回答激起了千言万语——

    ‘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啊，正义使者吗？！’

    ‘这么容易把判刑挂在嘴边，你知道判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？！’

    ‘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势力？你只是一个学生，你在他们眼里，就像一只胡乱蹦哒的蚂蚱！随时都可以捏死！’

    ‘到了法院，你可能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，直接被对方搞死。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？！’

    最终，这些巨浪在顾小星心里翻了又翻，归于平静。

    也许船桨早已经断了，紧拉着船帆也已经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“这几天......你还好吧？”

    顾淼在电话那端愣住了，他没想到顾小星会是这种反应。

    “还行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人为难你吧？”

    “哼，我就当他们是在放屁，又不敢真的拿我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哥，江哥哥他......”

    “怎么？他去找过你吗？”

    “没、没有，我就是有点想他了，顺口问问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小白眼狼，我养你这么多年，你也没说过想我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江哥哥他......真的很好！”

    顾小星一边听着，抬眼打量着这间失去了温度的屋子，空气既潮湿又冰冷。

    少年也许会因为短暂怀抱的恩情而肯定一个人，但顾小星作为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，他比谁都更加明白。人说到底，不过只是趋利避害的动物。

    彼此温暖时难免情动，但在真正引火烧身之时，却没有人愿意与之共焚。

    这样一想，张江的离开，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

    顾小星与弟弟挂掉电话后，他心事重重地反复思虑了很久